9、摸心(1/4)
后院偏房中,罗帷飘动,蜡灯暖红。进了屋后,两人反倒没有再说话。
待庄驭雪换下破损的衣袍,只着一身绯色里衣上了床,裴则明才略抬起眼,从即将被盯穿了的一块石砖裂缝处移开视线。
庄驭雪此时正侧对着她,蜷缩于榻上,双膝抵着小腹,侧脸埋在极暗的阴影中。
这不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,裴则明莫名想。
本能驱使着她抬腿走了过去,却又在即将迈到床边时停了下来——没什么可问的,人家又不打算说,走过来倒显得她多此一举。
就在她“反悔”的这一瞬,庄驭雪偏偏抬起手,猫一样往外够,越过床沿间隙,轻轻勾上了她的手腕。
裴则明呼吸屏了一下,顺着她慢慢坐在床沿。随着她的动作,庄驭雪微微正过脸,才被水润过的唇略一张,似乎要说些什么。
然而就在这个空档,落园进门送药,浑不知自己打断了朦胧难言的氛围,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与一条浸了草药的布条呈了过来。
裴则明另一只手被困在榻上,只好伸出左手,接过那碗药。
没急着递给庄驭雪,她先探头闻了一闻,虽被草药的苦酸味熏皱了眉,还是捏着鼻子先尝了一小口:“……拿槐蜜——拿蜜饯了么?”
落园自进门就板着脸,对床上的人视而不见,竟也对裴则明这一问题并无反应,愣头装起了聋哑。
裴则明见她不回,心中大约也知她的不快,才皱起来的眉头拧的更紧了:“将蜜饯拿来,我……”
“不碍事。”
身后围过来一只手,庄驭雪不知何时坐了起来,从她手中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草药,送到自己唇边。
她喝得不快,却十分自如,当真像个喝惯了汤药的病秧子,如饮水一般饮完了药,随手将空碗搁回了桌案:“其实我不那么喜甜,这草药偏酸,反而还算可口。”
大概是没料到她的反应,裴则明又没了声,只是异样地瞧了她一眼,很快偏过头让落园将碗收走。
那一刻的异状转瞬即逝,裴则明轻轻挣开她的手,好抬起手腕,拿起浸满草药的布条。
床榻上的人也安静下来,闭上眼,任由她将药布蒙在自己双眼上。裴则明小心地将末尾的布条缠在她耳后,正欲打个结,就听到她唤道:“裴娘。”
裴则明手上力道轻了又轻:“怎么,系得太紧了么?”
“并没有,如此便好。”庄驭雪单手往后摸过来,自己接过布料,熟练地缠紧,“我只是想知道……为何裴娘有时会用那种眼神看我?”
裴则明明明背对着她,却觉得她这话说得犹如看穿了自己,不由一愣。
一瞬间的怔忪过去,她咬了一下舌尖,好让自己冷静下来:“什么眼神?你不是突发眼疾,视物不清么,怎么看得这样清?”
“视物便一定要用眼睛看么?”庄驭雪侧过脸,淡淡的药香贴着裴则明的面庞飘来,“我虽有眼疾,其他感官却格外敏锐。若我说,我是用心看到的呢?”
几乎是下意识地,裴则明只觉自己的心跳声颤抖起来:“你用心……看到了什么?”
“很多。”
庄驭雪轻声细数,“譬如说,裴娘大多数时候不愿抬眼正视我,像在刻意保持距离;又譬如说,裴娘方才用十分陌生的目光看我,就像是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一般。”
趁着裴则明发愣之时,她继续追问:“你想问方才是什么时候么?就是你令落园去取蜜饯,而我说‘不用,我不喜甜’的时候。你的反应给我一种错觉,就像我本应就该喜甜一样。所以……